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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老四海又想起老爹了。
在他的印象中,老爹一直就是个老头子。
然后他在派出所给老爹注销户口时,神奇地发现老爹其实只有四十五岁,当时老四海的震惊简直是无以言状。
去年学校评选优秀青年教师时,他们班主任当选了。
公告栏里写得清清楚楚,班主任已经四十岁了。
老四海这才知道,在中国四十以下的全算青年。
可老爹才四十五啊,顶多是个青壮年,怎么就死了呢?
老四海叹息着,盘算着,痛苦着,他琢磨着自己已经二十二岁了。
按照老爹的公式,自己也算近半百啦,想到这儿老四海几乎要哭出来了。
他觉得生命正在离自己远去,青春已经成了过眼云烟。
晏殊曾写过一首词,其中有一句是:大家携酒哭青春!人生唯一值得哭泣的就是青春!是啊,生命太沉重了!老四海这条命肩负着母亲的晚年,肩负着弟弟们的学业,肩负着一家人的希望,而现在他口袋里只有一百多块钱。
忽然老四海觉得脑袋在微微震动,他抬眼一看,外面居然下雨了,而且是冻雨。
雨珠像湿润的细沙团一样,砸在玻璃上,发出&ldo;嚓嚓&rdo;的声音。
不一会儿,车窗就成了现代画,光怪陆离,七零八落。
此时有个农民模样的老哥欣喜地叫道:&ldo;下雨啦,下雨啦!没到春节就下雨,今年的收成错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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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中立刻有人附和道:&ldo;那是,十二大都开了,能不下雨吗?&rdo;
又有人大声道:&ldo;头年财政收支平衡了,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少年咱们就能赶上美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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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四海身边坐着一位中年人,这家伙像是城里人,整张脸上都是满不在乎。
此刻他捏着鼻子&ldo;哼&rdo;了一声:&ldo;妈的,收成好不好管什么用?收成好不好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打五八年开始就说年年大丰收,可为什么不多给我们家发点粮票啊?多大的丰收也没张罗着给大家多发一斤呀!奶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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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接口道:&ldo;这就是城乡差别。
人家农民没有粮食定量,人家能撒开了吃,咱们就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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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里人哼哼道:&ldo;奶奶的,报纸上的话我从来都不信。
大人三十斤的定量,半大孩子二十六斤。
我们家俩儿子,一个上初中,一个上高中。
奶奶的,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呀!我那俩儿子一顿饭加起来吃过十一个馒头,哪儿有那么多粮票啊?逼得我到处求爷爷奶奶,换点粮票跟做贼一样。
妈的,年年说丰收,丰收了,粮食呢?粮食都让狗吃啦?&rdo;
先前还在欢迎下雨的农民哈哈笑道:&ldo;以前的事咱管不着,可现在不一样啦,包产到户啦,家家都是地主,家家都得留余粮。
我们是能把粮食留在手里就不卖,万一再赶上一回三年自然灾害,我们怎么办呢?等着饿死?三年自然灾害里饿死的都是我们农民,你们城里人才死了几个呀?我们得留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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