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寻觅死者

01

当劳伦斯&iddot;陶德杭特先生从医生口中得知自己患了大动脉瘤，只剩下几个月生命的消息时，他的第一个反应是怀疑。

&ldo;嗯，你的年龄是多大呢?&rdo;仿佛看穿了他的满腹疑窦，医生这样问他。

&ldo;五十一岁了。

&rdo;陶德杭特先生边说边把罩在瘦削胸膛上的衬衫穿好。

&ldo;这就是了。

而且你的身体一向不是很好。

&rdo;

&ldo;的确，最近这几年身体是不行了，&rdo;陶德杭特先生严肃地说道，&ldo;是啊，的确不算很好。

&rdo;

医师晃了晃手中的听诊器，对他说：

&ldo;嗯，那你还想从我嘴里听到什么?血压过高已经困扰你很多年了，要不是你谨慎地听从我的建议，很可能早已不在人世了。

&rdo;

这个医生与陶德杭特先生已是多年的老交情了，然而从陶德杭特先生的角度来看，他传达此一讯息的口气实在是有些冷血。

陶德杭特先生发出一阵愤世嫉俗的笑声，不过他自己清楚，这不过是虚张声势和强装镇静罢了：&ldo;你说得没错，但是一个人被告知大限将至……我的意思是，这种情况似乎是只有浪漫小说里才有的狗血情节，而非真实的人牛。

&rdo;

&ldo;其实，在真实的人生中，这种情况也屡见不鲜。

&rdo;医生干巴巴地回应，&ldo;毕竟，有太多不治之症，除了你所罹患的这种病，癌症也十分常见。

人的身体迟早灯枯油尽，你知道吗，人体的构成非常复杂。

然而，人体全身器官却都不遗余力地运转直至死亡，这真是种奇迹。

&rdo;

&ldo;你似乎把死亡看得很淡。

&rdo;陶德杭特先生不无怨气地注意到这一点。

此处的&ldo;死亡&rdo;，对他来说恰恰意味着&ldo;我的死亡&rdo;。

&ldo;的确如此。

&rdo;医生面带一丝微笑。

&ldo;呃?&rdo;有那么一会儿，陶德杭特先生感到震惊不已，他发现居然有人能淡然面对死亡，特别是&ldo;他的死亡&rdo;。

&ldo;是的，我的确泰然处之。

不，我并非宗教人士，至少不是以任何一种传统方式信奉宗教。

我只是恰巧非常坚信生命只是物质上的生存。

&rdo;

&ldo;哦!&rdo;陶德杭特先生有些茫然地说。

&ldo;我也相信，构筑在物质层面上的现世生活，其实是该诅咒的臭皮囊;我们应当尽快抛弃它。

就我个人的见解，对一个濒死的人表示遗憾，就仿佛一个狱卒向出狱的犯人施以同情一样荒谬。

&rdo;医生继续说道。

&ldo;岂有此理。

&rdo;陶德杭特先生瞪大了眼睛批评道，&ldo;我必须指出，这种话从一个喜欢上等红酒的人嘴里讲出来，实在有点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