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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ldo;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的问一声:&ldo;噢,你也在这里吗?&rdo;

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他刚巧赶上了她。

胡兰成和爱玲。

他就这样突兀地横绝在她面前,她竟也不觉得惊,她知道终有一个这样的人要来到,现在他仿佛来了。

这个男人是懂得她的,他知道她需要恒定宽阔的温暖,需要一个比她更强大的男人才可以征服她。

&ldo;自从一年前我在南京看到你登在《天地》上的两篇文章,我就有一种奇特的感觉:你就是我在茫茫人海中所要寻觅的人!

及至见了第一面,我更感到我俩的缘份是前世定了的。

&rdo;这是胡兰成写给爱玲的求婚信。

爱玲给胡兰成回信,却是一张空白信笺。

胡兰成匆匆赶回上海,眼睛里满是问号。

爱玲说:&ldo;我给你寄张白纸,好让你在上面写满你想写的字。

&rdo;

于是,如同&ldo;陌上游春赏花,亦不落情缘&rdo;的爱玲遇上&ldo;永结无情契&rdo;的胡兰成,是命中注定的遭遇,无可逃避的劫。

盛或败只是经历。

爱是尘埃花,爱玲低低的,胡兰成也是低低的。

他仿佛从尘埃里醒过来,几日内仿佛变作青涩少年,时而嚣张跋扈,时而小心翼翼,喜悦天真,惹人怜爱。

他说自己行动所为尽皆违背常情。

他写信给她:&ldo;你说见了我,你变得很低很低,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呢!

我本自视聪明,恃才傲物惯了的,在你面前,我只是感到自己寒伧,像一头又大又笨的俗物,一堆贾宝玉所说的污泥。

在这世上,一般的女子我只会跟她们厮混,跟她们逢场作戏,而让我顶礼膜拜的却只有你。

张爱玲,接纳我吧……&rdo;

这样的言语,虽是轻浅,却能满足她内心所有高傲自恋的东西。

或许她相信感觉,即使有一日被欺骗,也与人无尤。

读《今生今世》的&ldo;民国女子&rdo;篇,我仿佛能窥见爱玲的哀艳,如同寻常女子一般,为自己所爱的人盛开着。

她为他端茶,腰身一侧,盈盈笑眼千千地惊艳。

从来女子爱了人,一如西湖春柳,断桥残雪,都是艳极无涯的。

我也曾如那外表坚硬的寂寞菠萝。

曾经有过爱,自以为爱得很深。

其实不过是年少青涩,是满园芳菲一树玉兰香,最是洁白纯粹,但经不得一点风雨飘摇,世事惊动。

忽一日觉醒,看见满庭芳香飘零,除了偶尔怀念记忆里的花影以外,回忆渐渐如香飘散。

终有一日,才清醒地认识到,那个人原是不够爱自己的。

不够爱,所以不能面对世事森然,陪自己一起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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