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瑟觉得自己没法再坚持下去，他已经尽力了――竭尽全力想将这个世界固定在他想要的正轨上，但它如今被另一种力量牵扯，已然全面失控。

颗手雷在附近爆炸，掀起了剧烈的冲击波。

整栋建筑物被震得摇晃，砖石落如雨下，然后倒下的是成面的墙、一根根水泥柱子……

也许这栋楼从搭建时就违反了力学结构，也许是什么共振效应，反正它就像从一个角开始坍塌的魔方，迅速地由点到面，在轰然巨响中整个儿崩溃瓦解。

一切战斗与杀戮，敌军与我方，都被埋葬在这场崩塌之中。

赫尔曼从短暂的眩晕中醒来，猛烈咳嗽着，忍受身体被重压的痛苦。

他努力掀翻压在身上的砖石，在倒塌的柱子与地面构成的狭窄的三角空间中，摸到了同伴的体温。

&ldo;你没事吧？手给我，我拉你出来……&rdo;

&ldo;出不去了……我的腿动不了，一点感觉也没有……还有根钢筋刺进腹部，我出不去了。

&rdo;对方低沉而痛苦地喘着气，&ldo;别救我，已经没有这个价值和必要。

你走吧，赫尔曼，放弃我。

走吧！

&rdo;

&ldo;我不会放弃你，绝不会！

&ot;赫尔曼摸到了他的脑袋，把胳膊塞进颈后，小心托起来，&ldo;你还记得我们共同遵守的信念，不是吗？&lso;战场上不放弃任何一个伙伴&rso;，我绝不会放弃你，你也不能放弃自己！

&rdo;他紧握住对方的肩膀，试图将之从砖石堆里抽离出来，一点一点，艰难而耐心，汗水混合着血迹泥土，糊了他头一脸。

对方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用一种虚弱而坚定的力量拒绝了这份拯救：&ldo;听我说，赫尔曼。

你是个好人，我很喜欢你，所以不能看着你被我拖累。

我已经没有希望，而你还有。

你得学会放手……快走吧，刚才的动静太大，还有敌人会继续追来，快走！

&rdo;

&ldo;别说了！

&rdo;赫尔曼喝止他，嘴唇颤抖得厉害，目光却坚决如铁。

他从绑腿的刀鞘里抽出一把军用折刀，低头开始割那根该死的、穿透了对方腹部的钢筋……

对方发出了声轻微而无奈的叹息，另一只手缓缓移动，将攥着的手枪的枪口抵住自己的太阳穴。

&ldo;活下去……赫尔曼，连同我的那份一起。

&rdo;他说了最后一句话，然而毅然扣动了扳机。

枪声在狭小的空间内层层碰撞，砸得赫尔曼眩晕耳鸣。

在他终于能听见、看清之后，对方已经成了一具尸体――用自杀这种极度绝望而又极度勇敢的方式，把生还的最大机会留给了他。

&ldo;不……不不！

&rdo;赫尔曼低沉地咆哮起来，从喉咙深处发出伤兽般凄厉的呜咽，&ldo;丹尼尔，不，拜托，丹尼尔……上帝啊！

&rdo;他抚摸着对方湿漉漉的黑发，抚摸着那双永不会再睁开的黑色眼睛，把流血的脑袋抱进怀里，失声痛哭。

他怎么会忘了呢？楼塌之后发生的那些事情，那个人的长相、声音和名字――他叫丹尼尔？莫勒，黑发、黑眼，说话声音温和，笑起来像一道阳光。

他脑中那个空空荡荡的大洞仿佛被瞬间填补――他全都记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