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穿着一件缝缝补补了许多次的单衣的老妇人走到她面前，白璇看到她怀里还抱着一个似乎刚刚足月的孩子，嘴唇被冻得有些青紫，正使劲地蜷缩着。

白璇想多给她一个包子，却在正要装起来时，被白岚按住了手，白璇一时间没有懂，但还是听了她的，只给了每个人平均的分量。

等这边换了人，白璇要去休息的时候，白岚拉住她说：“若是给了她更多的，被其他人看到了又该如何想呢？祖孙两个无依无靠，怕是会被欺负。”

白璇立时想通了，有些羞愧：“我想得太不仔细了。”

白岚捏了捏她的耳垂，道：“没什么要紧的，你先去那边休息罢，已经站了那么久了，我再发几个便过去找你。”

不远处的路边摆了另外几个小摊，每个摊上有一壶沏好的热茶，白璇坐在那里看着还在忙碌的白岚和沈晏。

这里的赈济和她以前从史书上，还有其他地方看到的都不太一样，大约是因为大启朝特殊的环境，还有芜州城如今的处境实在是不同于寻常。

刚才从集市上的桥头经过时，白璇远远地看到了官府的大门，门是紧闭着的，门前一片白茫茫，连积雪都没有人来扫，几日没有升堂已经无须多问了，怕是形同虚设这个词用在这里都犹嫌不恰当。

百姓如今有了什么难处理的事，第一个想到也只会是越剑山庄，而不是官府衙门，说不上这是好是坏，但白温景很得人心这是不言而喻的。

茶倒出来片刻，已经微凉，青色的茶叶舒展开漂浮在水面上，衬着淡色的茶汤，白璇抿了一口，神色未定。

白岚倒是从前和父亲走了太多地方，比现在更甚的场景也见了许多，因此比白璇要更冷静些。

白岚现在也身量未成，只能站在一个小凳上才能够得到高度，她正舀了一碗粥打算给面前的一个老人，抬头时却看到了对面小巷中似乎一闪而过一个人影。

对面恰好是背光的一面，又是在一条深巷中，白岚没有看清，只觉得那人的身影十分的眼熟，心里莫名涌起一股不安。

她叫了一个人过来替自己，然后从凳子上跳了下去，拨开拥挤的人群走了出去。

那人已经不在了，但雪地里的脚印却说明她方才所看到的并不是一个错觉。

白岚回头看了一眼正背对着她的左楼，犹豫了一下，还是自己跟了过去。

第25章

到了巷子口，白岚没有急着走进去，她伸手摸上了挂在腰间的剑，剑鞘如寒冰般沁着凉气，握在手心里时，手腕都一阵发颤。

巷子口的雪地上足迹散乱，但还是能明显地看出是属于同一个人，脚印比较大，且入雪很深，白岚猜测是个成年男子，这让她心上的不安又加深了几分。

巷子狭窄幽深，且路边还堆着许多柴草和大大小小的水缸，看似摆放随意，但恰好挡住了所有方便下脚的路，越往里越显得逼仄。

白岚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也不敢就这样独自贸然进去，便打算先去找左楼商量。

可方才还站在对面一个小摊前的左楼，此刻却不知何处去了，白岚四处看了看，都没有找到人影。

白温景现在也不在这边的集市上，定然是等不到他回来，一时间，白岚竟找不到一个可以拿主意的人。

要么干脆直接自己跟过去？白岚其实有点儿犹豫，倘若当真发现了什么，她一个人去也是无济于事。

这时恰好从巷子外经过了两个正在巡逻的白温景的手下，白岚来不及再想，便拦下了他们，道：“你们两个过来一下，跟我去里面找个人。”

那两个手下忽然被拦住，也有些没反应过来，且他们是因今日人手短缺才被白温景从外调回的，之前都没有见过白岚，不过细想一下也能知道，庄主的独女现在不过八岁大，不可能长得这么高，这山庄里这个年纪的小女孩也就只有庄主从前收养的那个义女一人了。

因着几年都没有回过山庄，自然也就不知道白温景现如今对白岚的态度，再加上白岚年纪还小，即使神情举止并不如同龄人般稚嫩，也没有什么威慑力，就更不拿她当回事，两人言语里都十分的敷衍。

一人行礼后道：“岚小姐，我们兄弟两个也是奉了庄主的命在这条街上巡逻的，整条街都是我们两个为首，带着人负责，倘若跟你走了，这边出了什么事，怎么担待得了。

那边巷子里小的们已经查过了，并没有什么异常，小姐且宽心吧。”

他语速略快，调子里带着些轻慢的态度，一番话说得似乎有些道理，听着却让人心里很不舒服。

白岚倒是没有太在意，从前早已经习惯了，自从自己父母过世后，该受过jsg的轻视和不屑早就受得够多了，这几句话又算的了什么，只是她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浓重，那个人离开时的背影，与她记忆中一个模糊的画面重合在一起，还有那人一回头，隔着一条并不算窄的街，她竟然能感觉到那道阴鸷的视线。

“我方才确实看到有人在那边鬼鬼祟祟的偷看，倘若真的出了什么事，有什么不该来的人混进来了，义父怪罪下来，更不是你们两个能担待的。”

这两人对视了一眼，神情似乎有些松动，可脚下却又踌躇着不肯挪动一下，像在地上生了根一般，连一眼也没看向她所指的地方。

白岚心下烦乱，知道他们根本没有把自己说的话听进去，也知道自己说话到底还是没用，可难免的还是有些灰心，她又不想在白璇的生辰这天给她添什么烦心事，心下一横，将这两人赶走，回头看了一眼犹坐在茶摊边的白璇，转身径自进了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