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扭头从树丛枝间望出去，果然有他的身影，只见刚才发出笑声的那个跳脱欢快的身影正一脚蹬在自行车踏板上，一只脚踩在水泥路面上，正慢慢向前滑行，与走在车边的好朋友说话，他不时发出笑声，一手搭在好友的肩头上，显然两人是刚从老师住宅楼那边的停车棚里赶车子才岔出来，他们也不会想到灌木枝叶后的小径会有人在悄悄注视着他们。

搭在好友肩上的男生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又哈哈笑起来，而走在旁边的男生则静静地听着，偶尔笑一下，他的嘴角在清亮的月光下微微翘了一下，骑车子的男生又边往前滑行着边又空出一只手指手划脚的说笑着。

戚小冰站在花丛枝影后，随着两个身影也渐渐地向前慢慢走着，清澈的月光倾泻下来，花枝树影在她脸上不断闪过，她的眼睛一直紧紧追随着那个她曾经多么熟悉的身影，直到那两个身影隐入校门口外的夜雾里……月光是多么的清凉如水呀，就象她的心一样冰凉……

戚小冰回到家，家里漆黑黑的、静寂寂的，她进了小屋，关上房门，打开了台灯，在一片光晕里，她低着头认真默背着需要当晚背完的内容。

房间里静静流淌着时光，床头柜上小闹钟已慢慢指向10点30，窗外的对面楼上有人在关电视和客厅的灯，窗外的月光却是一片的清亮，还有朦胧的点点星光在夜穹里飘洒，台灯的灯光照耀着桌面上的书，映上低着的女孩的清秀文静的脸庞，她抬手揉了揉已有些发涩的眼睛，不禁打了个哈欠。

突然她眼睫一动，她伸手轻轻拉开书桌最下面的小抽屉，小抽屉一直在她手中拉到最里面，她看到了那个淡蓝色的精致的方形小纸盒，她眼中现出一丝久违的欢乐，她用手小心地捧出那个小盒，很轻柔地把它捧出来，轻轻放在摊在桌子上的书上，轻轻打开盒子，她是那样小心，好象里面装的是奇世珍宝一般，盒子一打开，一个晶莹剔透、泛着蓝色光晕的极为可爱的小胖玻璃猪躺在一个小小的雪色泛着青山碧水封面的日记本上，日记本是刘小红以前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两手将那个可受的小胖玻璃猪捧出来，呀，在她的白净的手心里，那可爱的小猪是那么的憨态可掬呵，小鼻子总是高高翘起，两个眼珠总是好奇地瞪着她，蓝色的水晶玻璃在灯光下更是流光溢彩，澄明的台灯灯光似一派如水的清华流泄下来，被那双白净柔嫩的细手温静的掬着，一双透着灵气的眼睛一动，手也跟着一动，那如水的清华瞬间又泻到了桌面上、书页的夹缝间，就如同一瓣心香……夜却似扇起了迷濛的翅膀，周围沉沉的夜气如同无尽绵延的沙滩在悄无声息而又让人有察觉的在吞噬、又似乎在拥挤、在排斥、在淹没着这如水的清华，这一尘不染而又有淡淡忧伤的清华，是愁苦？是烦闷？是欢乐？抑或还是思忆……谁也说不清楚……她无意中不由抬眼望见夜穹竟是一片如洗的澄蓝，星光如雨，她又想起了什么……夜更加的沉沉静静……

三天的期中考试很快就考过了，结束最后一门考试时，每个人都在书桌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收着桌上的东西，刘小红却中午就已经从别的班同学那儿知道了，这个星期六下午将三个年级集体电影包场，她立刻象小喇叭一样回到教室就广播个不停，煽动的刚刚才经过考试洗礼的同学们都议论起来。

坐在那边的程红正在说：“是不是又看革命题材？爱国片？战斗片？”

那边刘艳说：“我还想回家呢。”

吴彩云却在后面胳膊一挥，“哼，那时成绩肯定就出来了，鬼知道考得怎么样？！

考得不好，家也不回，电影也不看！”

程红“噗嗤”

笑起来，说：“那你等期末考试再回家？”

吴彩云头一扬，说：“考得不好，有什么脸回去？”

周丽听见说：“脸皮厚些，就可以回家了。”

吴彩云说：“回去还要路费，还不如呆在这儿。”

周丽说：“你每次不是都走回去的吗？要什么路费？”

吴彩云长叹了一口气，不再说什么。

周丽却欢快又有些傲然地说：“反正我是不管考的怎么样，我是既要看电影，也要回家的。

我只要回去，我爸妈就很高兴，杀鸡宰鸭象待客一样，还怕我一不高兴就提前来学校呢。”

教室里热闹哄哄的，刚考完试的心情都一下子凸显出轻松。

很快几天后，期中考试的各科试卷连同沉甸甸的红色分数咄咄逼人的发下来，接着又真的发了一张包场的电影票，老师说是外国译制片《魂断蓝桥》，很难得的不是爱国片，可学生们的脸上却并没有多的喜悦和尖叫，而是或晴或阴，或是阴晴瞬间变幻，喜怒不定。

中午放学后，戚小冰呆坐了一会儿，才迟迟走回家，爷爷、奶奶等她回来才端饭吃。

吃饭时，戚小冰磨蹭了半天，爷爷奶奶已在小阳台上端好饭菜了，爸爸刚回来，奶奶看见说：“哎，昨天你说这两天都要下乡，就没等你回来吃饭。”

戚小冰听见爸爸在外面回答说：“今天办公室有别的事，就没下去成。”

戚小冰正在盛饭的手无意识的一慌，爸爸又在外面对爷爷说：“以后你莫再去捡废纸了，捡着别人好说——”

爸爸的话还没说完，“那说什么？！

我捡我的，又不是偷，又不是抢，捡废纸怕什么？！”

爷爷低沉的声音说了一句。

爷爷总背着爸爸，经常偷偷背一大鼓鼓蛇皮袋子东西回家，还藏在院子里的柴垛后面，她知道那是爷爷偷着拣的废品还有旧报纸，爷爷拣着攒起来，再背出去卖掉，他常常因为一、两分之隔，他还经常驼着走很远。

回来趁爸爸不在家，再坐在阳台上的小木凳子那儿一张一张的毛票数着。

戚小冰看到最多的就是绿色的二角钱，爷爷卖的是废品，收到的钱也似乎是废品，那些钱都是毛绒绒边边掉掉，似乎再数一下就要破烂了，可在爷爷眼里却是那么的珍贵，数着数着爷爷那浑浊的眼中就会放出喜悦的光芒，奶奶端着米汤水路过，看见总会说：“又卖了几块钱？买菜的钱又快用完了，给我买菜。”

爷爷的脸上就会露出得意的神情，说：“这次跑的远，城边的那家收报纸的一斤贵一分呢，多卖了一角钱呢。

再加上别的，卖了二元钱，都给你。”

说着，爷爷会小心地用一张干净齐整的烟盒纸将那沓毛边小票包好，再小心地递给奶奶，充满了喜悦。

这样的情景小冰看的太多了。

爸爸是反对爷爷到处拣破烂的，一看到爷爷藏起来的拣的废品就会皱着眉头说几句。

而这次爷爷一句抢白后，爸爸没再说什么。

接着爸爸就走进厨房，小冰还在盛饭，看到爸爸进来，戚小冰连忙放下饭勺，赶紧端着饭碗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