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

一天清晨，我接到了自贺大哥工作的机关寄给我的一封信，急忙阅读一遍，原来是一位尚先生写来的，信上说他最近自天津辗转抵渝，在津曾与贺大哥和我姑父会晤，并且姑父托他给我转拨来一笔款子，嘱我立即到他那儿一叙。

万万没有想到的，令人狂喜的好消息呀！

我立刻请假去重庆找到了尚先生。

首先他将两万法币交给我，对于我，这是相当大的一个数目，当时颇令我暗吃一惊。

&ldo;在天津，令姑丈托贺力兄转托我替你拨款。

两千伪币，按目前行市折合约为一比十，所以我应该交给你两万块钱，&rdo;尚先生接着说，&ldo;我曾和令姑丈见过一面，他要我告诉你：你的姑母很壮实，每天烧香磕头求老天爷保佑你，听到贺力兄回去说你已在四川读大学，她高兴极啦！

妳的表哥已经结婚，并且生了一个男孩，你的表姊也订婚了，对方是一位在邮政界做事的。

&rdo;

&ldo;贺力大哥呢？&rdo;我问尚先生，&ldo;他怎么不跟您一路回重庆来？&rdo;

&ldo;唉，&rdo;尚先生叹了口气，&ldo;我本想不告诉你的。

因为他工作得太积极，他被捕了。

&rdo;

当时，我觉得一阵晕眩，眼泪立刻滚跌出来。

若非跟尚先生是初次见面，我想我会放声一哭！

&ldo;用不着太难过，&rdo;尚先生劝我，&ldo;我们任何一个敌后工作者都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贺力兄被捕的前半小时，我们还在一起，我若再晚离开他半小时，便会一块儿被补了。

我知道贺力兄非常爱你，你为了感念他，应该把悲愤化为力量。

也正为此，我已写信告诉他的弟弟贺蒙了，你们都要好好充实自己，储备力量，给他复仇‐‐&rdo;

&ldo;他已经遇难了吗？&rdo;我问。

&ldo;我临走那几天，还没有听说，现在就不知道了。

&rdo;

猛然间，我再也控制不住地，失声痛哭。

尚先生握紧我的双手：

&ldo;好兄弟，男儿有泪不轻弹，哭没有用，我不是已经告诉了你吗？你该把悲愤化为力量！

&rdo;

&ldo;是的，&rdo;我呜咽着，&ldo;我记住了！

&rdo;

时间已到中午，我邀尚先生到两路口社会服务处食堂吃饭。

他坚持要做东，当然我不肯答应。

我告诉他：他是我离开天津四年以来，第一次第一位邀请的客人；四年来我从无力请客，今天我有钱了，而那钱还正是他千里迢迢帮我带来的。

吃饭中间，他继续告诉我一些敌后的状况。

他说：自从太平洋战争爆发，天津的英、法租界当即被日人接收，英、美、法、同盟国侨民一律被关进了山东潍县集中营，我们的地下抗日工作因为丢失了租界的掩护，比以前更为艰难险恶，可是那些爱国的中华儿女们却比以前更勇敢，更坚强，更创下一连串轰轰烈烈可歌可泣的光荣事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