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甚至没有仔细打量过这个女人，坐在车子上时，他只顾想自己的事了，但现在，莎莉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水味道提醒着他，他身边是个女人。

谢惠仁不禁偷眼看了看她。

她梳着短发，显得很干练，从侧面看上去，长而且翘的睫毛更将她鹅蛋形的面庞衬托得线条清秀、柔和;白皙的脸上施了淡淡的妆，鼻翼轻微翕动。

她穿着乳白色的职业装，双手互握着搭在腿上，纤细的手指让手显得很柔软。

谢惠仁嗅到来自她身上的特殊味道，他觉得脸上有些发烧，&ldo;心猿意马&rdo;，他突然想到这个词，很自然地，联想到这又是个不折不扣的佛教词汇。

莎莉身上的香水肯定含少许檀香，谢惠仁对这种味道实在是太熟悉了，又是一种佛教常用的东西!他的头脑不禁习惯性地活动起来：檀香，佛家里称为旃檀，能祛除垢染，《楞严经》里说，白旃檀涂身，能除一切热恼。

他不禁微微笑了笑，当女人喜欢这个味道、并使用这种香水的时候，她们真的能明白其中的涵义吗?生活中的&ldo;垢染&rdo;和&ldo;烦恼&rdo;，可和佛教里讲的完全是两码事啊。

（注释17）

谢惠仁总能发现世俗生活中存在着的佛家遗迹。

事实上，就在上个月，他的一个学生去了趟南京，之后便在电脑桌面上弄了张他拍摄的图片，谢惠仁看到后，跟他拷贝了一张。

第二天的课上，他便将这张图片用投影打在幕布上。

&ldo;你们谁去过，这是什么地方?&rdo;谢惠仁神秘地一笑，眼睛盯着那个学生。

他有些激动，&ldo;哦，我刚去过这个地方，是南京一个不太起眼的景点‐‐或许，应该说，这根本不算什么景点，四周基本上都是田地。

&rdo;

&ldo;不起眼吗?&rdo;谢惠仁看了看他，装作遗憾的样子，&ldo;它在中国历史上地位可不低呢。

&rdo;

那学生有些尴尬地笑着。

&ldo;这是南朝萧景（注释18）的墓前石柱，也叫墓华表。

说它地位不低，是因为这是南朝石柱中保存最完整的一件，如果这还不能引起我们的兴趣，那么‐‐&rdo;谢惠仁微笑着看了看那个学生，继续说着，&ldo;你还发现什么奇怪的事情了?&rdo;

&ldo;嗯，是这样，上面有几行字，是反着的。

&rdo;那个学生为刚才的不礼貌感到不安，这次声音小了很多，眼神有些疑惑，他不知道老师讲这个干吗。

&ldo;没错，这是中国历史上一种很奇怪的书法艺术，它叫做&lso;反左书&rso;，是南朝时期流行的一种字体，不过很短的时间后就销声匿迹了。

&rdo;谢惠仁抬起头来，叹息了一声，又问：&ldo;那么，还有什么奇怪的事情?&rdo;

那学生眨了眨眼睛，欲言又止，嘴巴张了几下，终于说出，&ldo;且慢，老师，您说这石柱叫&lso;墓华表&rso;?&rdo;

谢惠仁笑了，&ldo;对啊，看来你也发现这件奇怪的事情了，不是吗?&rdo;

那学生兴奋了起来，&ldo;对啊，对啊，那墓呢?&rdo;

&ldo;就说是呢。

&rdo;谢惠仁不无顽皮地给他使了个眼色，&ldo;你没看到墓是吧?&rdo;

&ldo;没错，根本就没有什么墓!&rdo;

&ldo;很奇怪吧?这石柱叫墓华表，也就是墓前神道的石柱，可奇怪的是，萧景的墓到现在也没有发现。

&rdo;谢惠仁继续微笑着说，&ldo;所以我更奇怪呢，南京那么多古迹，你怎么偏偏去了这个&lso;不起眼&rso;的地方?&rdo;

那学生知道老师在调侃他，嘻嘻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