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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世香拿回我们的糖纸来到院里,在院子门口,我把我精心“打扮”
过的那一千张纸扔向天空,任它们像彩蝶一样随风飘去。
我长大了,在读了许多书识了许多字之后,每逢看见“欺骗”
这个词,总是马上联想起“表姑”
这个词。
两个词是如此紧密地在我意识深处挨着,岁月的流逝也不曾将它们彻底分离,让我相信大人轻易之间就能够深深伤害孩子,而那深深的伤害会永远地藏进孩子的记忆。
孩子是可以批评的,孩子是可以责怪的,但孩子是不可以欺骗的,欺骗本是最深重的伤害。
我们已经长大成人,可所有的大人不都是从孩童时代走来么?你的脑子有时像一团飘浮不定的云,有时又像一块冥顽不化的岩石。
你却要去追赶你的飘浮,锛凿你的冥顽。
你的成功大多在半信半疑中,这实在应该感谢你冥顽不化、颠扑不灭的飘浮,还有相应的机遇和必要的狡黠。
于是,你突然会讲一口流利的外语了,你突然会游泳了,你突然会应酬了,你突然会烤面包了。
我父亲从干校回来,总说他是靠了一个偶然的机遇:庐山又开了一个什么会,陈伯达也倒了,影响到当时中国的一个方面,干校乱了,探亲的、托病的、照顾儿女的……他们大多一去不返,慢慢干校便把他们忘了。
父亲的脱离干校是托病,那时他真有病,在干校得了一种叫做阵发性心房纤颤的病,犯起来心脏乱跳,心电图上显示着心律的绝对不规律。
父亲的回家使我和妹妹也从外地亲戚家回到了他身边,那时我十三岁,妹妹六岁。
母亲像是作为我家的抵押仍被留在干校。
那时的父亲是个安分的人,又是个不安分的人。
在大风大浪中他竭力使自己安分些,这使得军宣队、工宣队找他谈话时总是说“像你这样有修养的人”
、“像你这种有身份的人”
当如何如何,话里有褒也有贬。
但因了他的安分,他到底没有受到大的磕碰。
关于他的大字报倒是有过,他说那是因为有人看上了他那个位置,其实那位置才是一家省级剧院的舞美设计兼代理队长。
于是便有人在大字报上说他不姓铁,姓“修”
,根据是他有一辆苏联自行车,一台苏联收音机,一只苏联闹钟,一块苏联手表。
为了证明这存在的真实性,大字报连这四种东西的牌子都作了公布,它们依次是:“吉勒”
、“东方”
、“和平”
、“基洛夫”
。
“也怪了。”
事后父亲对我说,“不知为什么那么巧,还真都是苏联的。”
这大字报震动不大,对他便又有了更具分量的轰炸。
又有大字报说:干校有个不到四十岁的国民党员,挖出来准能把人吓一跳,因为“此人平时装得极有身份”
。
大字报没有指名道姓,父亲也没在意。
下边却有人提醒他了:“老铁,你得注意点,那大字报有所指。”
父亲这才感到一阵紧张。
但他并不害怕,因为他虽有四件“苏修”
货却和国民党不沾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