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刀那人手法熟练，削剁撬切，粗略处理了就往盘子里扔：各个盘子里都是越积越高，那些生鱼生虾肉块堆叠，有些神经未死，还在蠕蠕而动，盘底汪一滩血水，不同的腥味叠加在一起，这大杂烩的味道也是够销魂的。

再然后，不蒸煮不煎烤，就这么端走了。

后厨又是一轮议论纷纷‐‐

&ldo;这不是给人吃的吧?&rdo;

&ldo;不能这么重口味吧，里头得多少寄生虫和细菌啊。

&rdo;

&ldo;没见识了吧，我吃过日本料理，人家就是这样的，生吃。

&rdo;

宗杭心说：胡说八道。

他也吃过日本料理，但日料好歹有一些措施，譬如熟水洗、低温杀菌、佐芥末、吃配料等等，哪有这么血淋淋的，姜丝都不切一份就上了的?

肯定不是给人吃的，不是要开金汤嘛，估计是仪式上用的，祭河的吧。

易飒歪在床上，正打手机游戏，忽然听到走廊里有砰砰门响。

她皱起眉头。

午饭过后，顶层这一块，尤其最靠里的这几间，根本不让人随便走动‐‐要保持安静，方便他们这些做水鬼的领水餐、洗浴、打坐、静修，做夜半开金汤的准备。

这谁呢?一点规矩都没有。

她手机一甩，开门去看。

隔了两间房的地方，伸手拍门的那是……

姜孝广?

易飒奇道：&ldo;姜叔叔，你怎么出来了?&rdo;

老一辈人，应该比她守规矩才是。

姜孝广眉头紧皱，示意了一下脚下的盘子：&ldo;你看看!&rdo;

易飒循向看去。

那盘子里，一大盘的水餐，送来什么样，还什么样，但其它几间房的门口，包括她自己的，摆着的都已经是个空盘子了。

那间房，好像是……姜骏的。

易飒开门出来：&ldo;小姜哥哥……还没领水餐吗?&rdo;

领水餐是开金汤之前的必备程序，在哪片水域开金汤，做水鬼的就要尽量多地生食这片水域的河鲜：因为下了水就是&ldo;鬼&rdo;，要用这些土生的活物水腥气去盖身上的&ldo;人气&rdo;，这样才会更安全，水下的东西才会看你是同类，不加侵扰。

送水餐的人一般把盘子端到水鬼门口搁下，不轻不重，敲门三下，然后尽快离开，水鬼开门自取，吃完了把盘子送出来，这一节就算过了。

易飒也领了，但她从小就有点离经叛道，成年后又长住东南亚，对这些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向来不置可否，觉得大半都是封建迷信，再说了，那些所谓的水餐腥臊难闻，不定多少致病菌呢，她也咽不下去。

所以领了水餐之后，她全倒进马桶里冲了，然后掐算好时间把空盘子送了出去。

姜孝广沉不住气：&ldo;我跟姜骏住对面，我送空盘子出来的时候，他还没领，我还怕他是今晚要领头，压力太大给忘了，过了会又看了一次，还是没领，想提醒他，怎么都叫不开门……&rdo;

易飒说：&ldo;我来吧。

&rdo;

她走到门边，屈指在门上重重叩了叩：&ldo;小姜哥哥?小姜哥哥?&rdo;

没人应。

她把耳朵贴到门板上听，然后麻利地伸手撑趴到地上，眯着眼睛往门缝下看。

姜孝广心里实在没底：&ldo;是不是没人啊?要是在屋里，不会不应的，要么，叫服务员拿钥匙过来开门吧。

&rdo;

真不在屋里的话，就太荒唐了，这么胡闹，哪有资格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