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所对这些&ldo;无师自通&rdo;的人口头上都给予了表扬，说这就是理论联系实际的好例子。

虽然只联系了这么一次，在那种场合下，也会使一些人有点飘飘然。

第三种类型的人为数虽不多，却也是很值得谈谈。

我特意选出一位军统局的老同事，局本部军事情报处少将副处长胡屏翰作为代表。

这也是想借此说明一个问题，因为过去我们不止一次听到&ldo;老头&rdo;和&ldo;老板&rdo;亲自告诉我们，说军统特务一旦落入共党之手，不是杀头，而是会千刀万剐。

信不信由你，我在战犯管理所却见到了将军一级的军统大特务有20多人，如张严佛、鲍志鸿、郑锡麟、沈觐康、刘崇朴、曾晴初、周养浩、徐远举、廖宗泽、邢森洲、文强、董益三、岳烛远、黄康永、郭旭、黄逸公、马策、王乐坡、李汉元、程浚、魏文海……加上我这个小老弟，不但没有被剐掉，而且身上也没伤疤。

不过有些顺应自然发展规律，没有等到毕业，便已&ldo;作古&rdo;了。

这两个文绉绉的名词，是我刚刚翻词典时发现，注明：&ldo;《书》婉辞，去世。

&rdo;这比直书其寿终正寝还要文雅一些，第一次被我用上了。

因为今年我收到海外亲友几十份贺年片中，有位老朋友在贺卡上写有几句话，其中有&ldo;……每读《百姓》必先阅大作&lso;战犯所见闻&rso;，没想到昔日耍刀玩枪之士，今成舞文弄墨之人……&rdo;长者的勉励，使我既感且愧，所阱不能不多翻翻书本了，使写出的东西文雅一点。

态度坚决胡屏翰宁关七年

闲话已多说了，还是书归正传吧！

胡屏翰于陆军大学第十三期毕业后，可能由于高不成低不就，正遇上戴笠想多找一些学军事的人才来主管军统的军事情报，以免让那些没有喊过&ldo;立正、稍息&rdo;的文人在处理军事情报时连军语也不懂，闹出笑话，所以要军事情报处副处长杜逵（号亚坪，云南人氏）找几位进来，他便把他在陆大十三期的同学鲍志鸿、胡屏翰等拉了几位进军统，抗战期间是&ldo;军事第一&rdo;，军统局又属于军事部门，军事情报就也显得很重要了。

胡在军统任副处长两年多一点便抗战胜利，军事变得不重要了，胡屏翰就被调为设计委员会委员。

不久又时来运转，被担任军事调处负责国民党方面工作的、继戴笠而任军统局局长的郑介民看中，调他任军调部什么地区的小组长。

这个小组可不小，组长的下面还有一位美国派来的副组长和中共派来的副组长，不论是国民党军队统治的区域还是共产党统治的地方他们都能进出，除有吉普车代步外，所到之处均受欢迎。

但好景不常，国共和谈破裂，军调部撤消，他因为在这一段期间&ldo;表现甚佳&rdo;，所以没有待业，又转到陆军总司令部去当了步将副署长。

当然像他这样一位不大的官，在全部崩溃而逃往台湾之时是轮不到他的飞机票的，所以解放后他硬着头皮去西南的军政大学报了到，进行一下学习。

在填写履历表时，他只轻描淡写地附上一笔抗战末期在军统局任过一段时期的副处长，有人问他：&ldo;参加过军统组织没有？&rdo;&ldo;没有！

&rdo;他答道。

当到军统局局本部主管军事情报的副主管不参加军统组织，这是很难使人相信的。

为了这个问题，他从军政大学被送到公安部门的监狱。

在对他的讯问中，他始终不承认参加过军统，就在这样一个问题上，这位江西老表表现得十分坚决，无论怎样告诉他，承认了没有什么，不承认反而麻烦，但他却坚持他在军统工作几年，不能算是军统分子，最有趣的是他告诉我，审讯他的工作人员曾对他说过，像他这种情况，只要好好交清楚自己的历史，很快便可以处理，并一再说明，不会关他十年八年，要他不要恐惧。

他一听便很高兴，认为不会关押他十年八年，那顶多七年就解决了，所以他便希望等到七年便释放出去。

问他什么他都不肯讲，专门等关满七年，结果成为一个典型。

像这一类型的人，在战犯中有几种不同形式的表现，一是以低级冒充高级，如明明是上校，却硬说自己是中将或少将，而有些则是中将或少将却说是中校上校，另一种是隐瞒或缩小自己过去所干过的一切，而有些又故意夸大自己干过的一切，这些形形色色的情况，这里就不一一列举了。

同为战犯李白应叹改造难

思想改造之难，有位熟读唐诗的同学有次仰天长叹之后，忽然高吟：&ldo;改造之难，难于上青天！

&rdo;有人问：&ldo;这是谁的诗？&rdo;&ldo;怎么？你连李老同学的诗都忘记了？&rdo;这几句说得我都糊涂起来，但忽然一下想起李白在他的《蜀道难》那首诗中写过&ldo;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rdo;我便指出他乱扯一气。

他很不服，马上同我争论起来：&ldo;你读书不会联系实际，我们打败仗当了战犯在一起改造不是互称同学吗？&rdo;我说：&ldo;对！

我们称同学，你怎么把我国的有名诗仙也大胆叫起同学来？&rdo;他哈哈一笑：&ldo;你去翻翻唐代历史，公元757年，李白在安史之乱后，本想隐居在江西庐山，却被永王李璘邀去他的幕府当一名大约是什么顾问一类的清官，后来李璘违背他兄弟肃宗的命令东巡，准备夺取天下，被肃宗击败，李白和李璘一样成了战犯，如果退到今天，他也许会和我们在一起改造，不会长流夜郎，走到巫山才遇赦回来。

从他打败仗被俘虏这一点来说，与我辈差不多，所以称他为李老同学，已经是客气了。

在同学之上再加一个老字，便是因为已隔了一千多年的关系……&rdo;他这番谬论虽然引起许多同学发笑，但他还是一本正经地说：&ldo;如果李白和我们一样接受思想改遣，可以肯定，他再提起笔来，一定会写&lso;噫吁兮，改造之难，难于上青天！

&rso;他决不会写《蜀道难》这首诗了。

因为今天去四川，天上有飞机，地上有火车、汽车，水上有轮船，还有什么难可言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