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洵闻言只默然不语，并不开口命作歌的歌姬停下，周宣便有些尴尬地立在原处。

他来时确然通报过了，谢洵此番作态大约是故意立威，偏偏教他撞上了。

想到此节周宣不由气闷，然则到底不敢作色，只得生生受了。

那歌姬所歌的曲子是一组李白的塞下曲，如今已唱到第六首:&ldo;烽火动沙漠，连照甘泉云。

汉皇按剑起，还召李将军。

兵气天上合，鼓声陇底闻。

横行负勇气，一战净妖氛。

&rdo;末尾一句语调高亢，使人骇然欲走，周宣疑心那红牙板经不住这样的嗓音，待要上前查看，已听见谢洵轻轻一笑，裂锦碎玉一般带着初冬时节的清寒:&ldo;阿蛮，你又过了。

&rdo;

那名唤阿蛮的歌姬歌唱时不觉如何，开口却显得婉转非常:&ldo;郎君仍旧是白鹰一样的好耳力，便是有客人在也是如此。

&rdo;周宣适才不敢多看，听见阿蛮开口才好奇抬眼。

阿蛮见他朝自己看来，掩口而笑道:&ldo;远来的客人也想听曲子吗，奴可以少收些红绡。

&rdo;

&ldo;阿蛮，不要顽笑。

&rdo;谢洵缓声截口道，随后向周宣身后的家童招了招手，&ldo;送阿蛮出门。

&rdo;

那家童正要听命上前，却见阿蛮渐渐收了面上的笑，浮起几分整肃，回头向谢洵却是柔柔询问道:&ldo;郎君要走了罢，不带上奴么?&rdo;

&ldo;不了。

&rdo;谢洵微笑道。

阿蛮盯着他，狭长妖艳的眼睛一眨不眨:&ldo;可是郎君这样爱听歌，若是自己回了长安，谁还唱歌给你听呢?&rdo;

谢洵轻轻一叹，眼中笑意渐渐弱了，抬眼望着她徐徐地道:&ldo;长安会唱歌的娘子有许多，我还可以听别人唱。

&rdo;

阿蛮闻言咬了咬牙，却没再多言，只下意识地扬了扬那如花面，不待家童引路便旋身离去。

谢洵见她离去，这才拍了拍一直伏在自己膝前的琅嬛道:&ldo;起来罢。

&rdo;待得琅嬛亦起身离去，谢洵方整衣起身，向周宣笑道:&ldo;周寺丞安好。

&rdo;

周宣这才将旨意奉出，御笔亲书的旨意之外另有一封信笺，他递向谢洵时将来时李玚的口谕在心底过了一遍才道:&ldo;圣人言:望谢相公速归。

&rdo;

谢洵一目十行地将那文辞如写作者性情一般幽峭的信看过，神色沉沉，落在最末一句现了形迹的话上‐‐&ldo;……荀勗之流皆不足论，竹花漠漠，桐叶阴阴，可栖可食矣，朕自于青琐之内、风池之侧，待卿逸翮北海，抟飞南皮。

怀哉怀哉，曷月卿还归哉?&rdo;

周宣在一侧看得清楚，谢洵手指微屈，面上殊无笑意，轻轻叹了口气道:&ldo;圣人厚恩，咱们去罢。

&rdo;

远处似乎有女子应声而笑:&ldo;是!&rdo;

【贰拾】去来悲如何

自入了冬后的将近三月来，谢懿一直卧床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