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榜之后被折磨了三年的考生们就像出了笼子的鸟，成天的谢师聚会旅游联欢，像是要把压抑的三年统统在这几个月里补回来。

顾云声在年级里人缘好，自己班上玩够了，别的班也邀他，跟这群朋友出门一周回来都没来得及歇脚，接到另一伙人的电话，又兴高采烈地赶下一场的热闹。

疯疯癫癫醉生梦死一个多月倏忽而过，忽然有一天发现，怎么再一个礼拜就开学了。

也就是这样，猛地想起很久没有问过冷暖的江天。

其实自留宿那天，两个人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顾云声时不时会觉得江天在躲他，但真的在一起聊天什么的，这种感觉又没了。

顾云声若干个夜里辗转反侧思来想去，又每每还没想清楚答案，已经酣然入睡。

偶尔几次做梦，醒来觉得指尖发烫，好像江天那一晚的眼泪在自己都没留意的情况下，渗到骨头里去了。

这些蛇蛇蝎蝎的感情顾云声懒得深想，若无其事地去冲去找江天。

到了他家门口，正好撞了个正着。

江天穿着白衬衫，黑色的裤子，看起来有点冷淡，见到顾云声兴致勃勃地冲他笑，也没什么表示，就问：&ldo;你怎么来了？&rdo;

这句话问得像一盆凉水兜下来。

顾云声没在意，抓了抓头发，还是笑着说：&ldo;没几天开学了，想来看看你。

东西收拾好没有？&rdo;

&ldo;还在收拾。

外婆给我收了三个大箱子，外公和我正在劝她精简成两个。

&rdo;江天这时表情和语气都和缓一点，&ldo;你呢？出去玩回来了？&rdo;

顾云声有点不好意思，笑了几声：&ldo;嗯，别人来约，不好意思拒绝，就跟着疯玩一阵。

说起来我们两个才应该结伴旅行一趟，以后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只有寒暑假能见面了……&rdo;

&ldo;那就等寒暑假吧，会有机会的。

&rdo;

&ldo;那好，来u市玩啊，好地方呢。

t市我也没去过……&rdo;他兀自说得兴高采烈，终于看见江天手上提着的袋子，顿了一下，&ldo;额，你要出门？&rdo;

&ldo;大后天就要走了，走之前去看看我妈。

&rdo;

&ldo;怎么走得这么早？不是九月才开学吗？&rdo;

&ldo;建筑学院有个入学考试，新生要先去。

&rdo;

顾云声没想到他走得这么早，顿时后悔没有早一点回来。

他看着江天手上的东西，终于鼓足勇气、用很客气的商量的语气说：&ldo;要我陪你去吗？&rdo;

江天盯着他，半晌说：&ldo;你要是不忌讳，就去呗。

&rdo;

他们换了两趟车，才来到郊区的公墓。

墓地依着小山，墓碑一排排密密麻麻地排着，顾云声还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只看了一眼就花了眼，只能跟着江天，看他熟门熟路地在各种小径之中穿梭，走了十多分钟，才在一个墓碑前面停住脚步。

墓碑上方镶了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人顾云声早在江天家看了许多许多次，一点也不陌生，何况江天和他母亲又是如此的相似。

江天立在碑前，顾云声跟在他后面，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晓得他站了一会儿，跪下身去，把墓地上的杂糙什么的都拔掉，献上花，然后把份看起来是大学录取通知书复印件的纸片烧了，很久都没有起来。

盯着江天那薄得像两片刀的肩胛骨，顾云声隐隐约约地想到，是啊，他只知道江天母亲在他很小时候去世，从来也没听过他家人说起细节。

但很快又想，人都没了，说又怎么样呢。

他脑子那时也飞快地划过江天爸爸这么个概念，不由得一惊，这才想起好像就连江天自己也没和他提起过父亲，容不得他深想，江天已经站起来了，转过身，依然低着头，轻声说：&ldo;我好了，也差不多要回去了。

不然赶不上晚饭了。

&rdo;说完这几句话，又等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眼睛里闪过湿润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