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丁汉白在放慢速度等他，但放慢四分正好的话，丁汉白只放慢不到两分。

纪慎语手心出汗：&ldo;师哥，等等我。

&rdo;

笔尖顺滑一撇，丁汉白完全没减速：&ldo;求人家等干什么?可能被拒绝、被嘲笑、被看不起，不如咬牙追上，追平再超过，那就能臊白他、挤兑他、压着他了。

&rdo;

纪慎语咬紧齿冠加快，眼观鼻鼻观心，堪堪没被落下。

好不容易勾完线，他沁着满头细汗问：&ldo;等某一天我真臊白你、挤兑你、压着你，你会怎么办?&rdo;

丁汉白回答：&ldo;不怎么办，那怪我自己没努力。

&rdo;他把毛笔涮干净，笔杆磕着笔洗甩水珠，珠子甩出去，脸上却浮起淡淡的笑，&ldo;永远别恨对手强大，风光还是落魄，姿态一定要好看。

&rdo;

纪慎语点点头，自打来到这里，丁汉白对他说了不少话，冷的热的，好的坏的，他有的认同，有的听完就忘。

刚才那句他记住了，连带着丁汉白的神情语气，一并记住了。

画完就要出胚，从构思到画技，他们俩各赢一局，眼下是最根本最关键的下刀刻，没十分钟再次出现分歧。

丁汉白做贼似的，偷瞥对方数眼：&ldo;珍珠?&rdo;

开腔还装着亲昵，他说：&ldo;粗雕出胚，你拿着小刀细琢什么?&rdo;

纪慎语捏着长柄小刀：&ldo;传统精工确实是粗雕出胚，可我师父不那样，点睛几处要点，把整体固定好，中心离散式雕刻。

&rdo;

丁汉白想起南红小像，他当时给予高度评价全因为光感，可是下刀不能回头，必须每刀都提前定好。

&ldo;这样是不是决定亮度?&rdo;他问，&ldo;其实你确定的是光点?&rdo;

刀尖霎时停住，纪慎语有些急：&ldo;你、你不能……&rdo;

丁汉白饶有兴致：&ldo;不能什么?&rdo;

纪慎语难得疾言厉色：&ldo;不能偷学!这是我师父琢磨出来的，不外传!&rdo;

这种技法和传统雕刻法相悖，看似只是提前加几刀，但没有经过大量研究和练习，根本无法达到效果，外人想学自然也不容易。

丁汉白故意说：&ldo;别失传在你手里。

&rdo;

&ldo;不牢你惦记。

&rdo;纪慎语劲劲儿的，&ldo;将来传给我的儿女，再传给我的孙辈，代代相传无穷无尽……没准儿还会申请专利呢。

&rdo;

丁汉白笑，掩在笑意之下的是一丝后悔。

他把话撂早了，纪慎语也许真能与他分个高低，抛开灵感妙思，也抛开独门技巧，他只观察对方的眼神。

纪慎语醉心于此时的活计，面沉如水，只有眼珠子活泛。

眼里的情绪十分简单，除却认真，还弥着浓浓的喜欢。

丁汉白回想一番，纪慎语没这样看过他爸，没这样看过姜采薇，更没这样看过自己，只如此看着这块芙蓉石。

但他明白，如果换成鸡血石，换成玛瑙冰飘和田玉，纪慎语的眼神不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