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斯年一声干咳，无声地点一支旱烟。

丁汉白立在灰白烟雾里：&ldo;以前没有古玩市场，人多就有了，再以后呢?&rdo;他蹲下，按着张斯年嶙峋的膝盖，&ldo;老头，玉销记做翘楚好几代了，降格就是要命。

我靠天分和努力争到上游，做不了魁首也要我的命。

&rdo;

安静，静得连烟灰扑簌都能分辨。

烟头落下，张斯年的手一并落下，盖住丁汉白的手背。

&ldo;他好找，是个六指儿。

&rdo;老头说。

语气无波，可就这么无波地妥协了。

丁汉白笑了：&ldo;你俩为什么不对付?难道是他把你戳瞎的?&rdo;

引擎和着秋风，像年轻人发出的动静，师徒间剖白笑骂，有些敞开说了，有些暂且留着。

张斯年听那动静远去，独坐在院子里发呆，半晌哼一阙戏词，余音袅袅，飘不散，倒勾出他年少的一段念想。

而丁汉白，他语文学得还不错，诗也会那么几百首，今天却真正懂了&ldo;直抒胸臆&rdo;是何等痛快。

理想与念头搁置许久，一经撬开就无法收回，就像这车，卯足劲儿往前开才算走正道。

他回家，寻思着改天找到梁鹤乘后的开场白。

落日熔金，大客厅这时候最热闹。

空着两位，纪慎语忙于雕刻玉薰炉，没来。

姜采薇问：&ldo;怎么汉白也不来吃饭?&rdo;

姜漱柳说：&ldo;肯定在外面馆子吃饱才回来，他最不用惦记。

&rdo;

丁汉白着实冤枉，他什么都没吃，不过是去机器房找一块料而已，就被冤家缠住。

那玉薰炉划分仔细，盖子炉板器身三足，各处花纹图案不一，刻法也不尽相同。

纪慎语握着刀，问完东又问西，相当谨慎。

丁汉白干脆坐下：&ldo;盖子上那颗火焰珠是活动的，第一处镂空。

&rdo;

纪慎语指尖划过：&ldo;这儿也是镂空，云纹，四个装饰火焰珠要阴刻小字。

&rdo;手顺着往下，&ldo;炉板还没雕……&rdo;

丁汉白提醒：&ldo;整体圆雕，炉板浮雕。

&rdo;

纪慎语牢记住：&ldo;下面阴刻结绳纹，两边双蝶耳……衔活圆环。

&rdo;他念叨着，身子一歪去摸三足，挨住丁汉白的肩膀。

丁汉白抬手接，将纪慎语揽住，揽住觉出姿势奇怪，此地无银地嘱咐，别摔了。

而纪慎语许是太累，竟然肩头一塌放松在他臂弯，他结结实实地抱着，会摔才见鬼。

&ldo;师哥。

&rdo;纪慎语说，&ldo;镂空那么麻烦，你能教教我吗?&rdo;

丁汉白未置可否，只想起纪慎语来这里那天，他正在镂字。

几个月了，一时戏弄的&ldo;纪珍珠&rdo;竟然喊了几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