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几个锦衣卫后头，众人也是不敢跟的太近，大多数的人手朱慈烺也没敢带，前头那几个毕竟是专业人士，动静大了，跟的紧了，都可能会被发觉。

只是天儿虽早早黑了，但时辰其实还早，那老闯贼有从人护卫，打着灯笼就在这中城坊中四处转悠，又跟了小半个时辰，连朱慈烺几个都焦燥起来，前头的锦衣卫才突然停住脚步……显然，是那几个闯贼已经到了目的地所在。

&ldo;这是哪儿，有什么大人物住这儿？&rdo;

朱慈烺对这会子的燕京实在谈不上熟，坊名、里、街道，有一些后世还留着名字，但位置可能不尽相同，光拿正阳门来说，那个后世巍峨高耸的城门楼子，现在还是另外一种格式，根本就不一样……

倒是身边的王源和任尚、王校几个，都是京城土著，坊市道路，闭着眼也能摸的出来，所以问他们就是。

&ldo;回小爷，这里是功德坊……俺想想有啥大人物在……喔，似乎是首辅陈相国家，就在这儿附近了。

&rdo;

&ldo;他呀？&rdo;

&ldo;我的个娘哎，俺真的想不到，陈阁老居然和闯贼有勾结！

&rdo;

&ldo;天杀的老匹夫，真真是全无天良啊。

&rdo;

几个武官低声议论着，朱慈烺眼中也是精芒闪动……闯贼真是牛逼坏了！

不知道是谁给他们的主意，又不知道是怎么牵的线，搭的头，就这么大摇大摆的混到京师来不说，居然还混到了大明首辅的家里头！

大明早就是文官政治，和皇权彼此的争斗到现在，崇祯是比万历和天启都强势的多的帝王，毕竟是&ldo;刚毅&rdo;么，但就算是崇祯，对一些约定俗成的东西也是没有办法的，他能杀人，但破不了局。

就拿这内阁首辅制度来说，它只能是文官内部争斗妥协的产物，而不能是皇权的附属品。

对内阁，崇祯曾经干预过，比如钱谦益、黄道周几次事件，但更多的时候，他也只能是捏着鼻子接受，或是被阁臣给左右于无形之中而不自知。

毕竟皇帝是世袭的，能干到内阁并且任首辅的人，才是这国家几千万生民之中又几十万的读书人中又几万人的官僚之中的第一人。

要有多高的智商，多强的运气，再加上多能熬的身体，才能到首辅这个位置上来啊……

所以此时此刻，尽管四周武官们惊的都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但朱慈烺却并没有什么愤怒和诧异的情绪，心心念念的，倒是真心想知道，那个闯营老者到底是以什么身份进的陈府，又是和陈演这个大学士说些什么呢……

……

不知道是锦衣卫盯人的功夫特别好，还是闯营消息一天好过一天，而京中百姓都觉着改朝换代的曰子快了，而下到百姓，上到文武官员，勋戚皇亲，似乎没有人对大明还抱有什么强烈的信心了。

这种情绪感染之下，今天晚上，穿着茧绸棉袍，戴着饰着上等翡翠的暖帽，手中还挺别扭的持一把折扇的老汪心情特别愉快，今天晚上刺骨的寒风也没有影响到他的好心情……至于沿街过来，根本没见几个人影，再加上强烈的自信支撑着，除了化装成男装的慧梅没事还往后看一眼外，老汪和另外一个闯营的汉子根本没有回过一次头。

笑话儿了，这个时候了，谁还敢来管他们？

况且，现在他们来拜会的这户人家，可不是什么&ldo;侍郎府&rdo;或是&ldo;尚书邸&rdo;，而是不折不扣的大明第一文臣，是内阁首辅陈演陈大人家……这样的人家，漫说是顺天府或是京营，又或是厂卫，整个燕京城中又有谁敢在这里盯梢抓人？

而且陈阁老已经见过骆养姓，交待锦衣卫不得再过问其它案件，所有人手，一律要去查办冒充闯营拷掠营的重案，锦衣卫原本力量就很薄弱了，再把人手调开，老汪一伙就更是稳如泰山！

&ldo;一会进去，你们俩在外间等着，不要乱说乱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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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投了名刺帖子，等候召见的功夫，尽管不是头一回来，老汪还是觉着有一点紧张。

毕竟这位也是&ldo;相爷&rdo;，老汪是秦军边军出身，十几年前的时候见着一个九品巡检都要跪下叫老爷，燕京的这些大官就是天上人一样，现在虽然干了十来年流贼，藩王的肉都吃过，但几十年的积习不是一下子就能改掉的，想到要亲见相爷阁老，还是有情不自禁的紧张。

&ldo;哼，不过就是个更大的狗大户，什么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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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梅果然还是这些话，她是河南信阳府人，迭遭天灾，官府还催科不止，父亲和哥哥被县令派人抓去，三伏天的时候戴枷在县衙门前跪着，几天下来，人就脱了皮，生生被晒死。

母亲投河，嫂子改嫁，原本一家老小和睦安康，眨眼之间，就是人鬼殊途。

这姑娘也是烈姓子，正好闯军到了，她就投了红娘子的健妇营，破了县城时，头一个用剑刺穿了县令的胸膛……

这一次小刘营调派人手，也从健妇营借人，慧梅几年苦练，功夫高强，被选中派了过来。

一切都好，就是这仇官恨府的情绪太过强烈，稍不留神就是暴走，弄的老汪头疼无比。

原本还打着娇俏小娘的主意，现在才知道，这主儿身上全是刺，留神都会被扎着，更不要提不留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