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岳确实怕她出事，城中死了士兵，说明有敌人混了进来，乎邪王没了王妃，是恨她入骨，他把顾长安安置在他卧室里，又在卧室里处理公文，这几天一直盯着她，生怕她让哪个不长眼的给做掉。

如今人醒了，他松了一口气，却没敢彻底放松，顾长安那个府里的士兵全让他移到了这里，整个将军府可以说是里三层外三层，这人，着实像皇太后跟他说的，是个捅事精。

这时，仇九扒开围着的人说：“小王，达赖王妃过来了。”

顾长安抬起一只眼不大精神的说：“带过来吧。”

达赖王妃进来时，就看见顾长安搁那喝甜梨水润喉，她今天来主要是来表示感谢的，其次是来看看能不能为她儿子与中原结盟，如今达赖二王子没希望了，如果没有意外下一任王就是她儿子，可他儿子太小，这其中变故无常，若是能背靠中原，那性命便多了好些保障。

先皇幼时就把顾长安带在身边，她没了母亲势必要找个奶娘，而那时达赖王妃还是个小小的妃子，刚失去了孩子，先皇抱着她来大帐时，饿得直哭，先皇给她找过奶娘，可她不愿意吃，饿着也不吃，所以你说这毛病是从小就有。

她不知道哪来的胆子，说我试试，她实在是想失去的孩子，没想到顾长安抱着她咯咯地笑，从此以后，她的命运就改变了，直到最后坐上这王妃。

达赖王妃过来坐在绣墩上，慈爱的看着她，她精瘦了好些，不像小时候是个喜团子，那双白玉一样的手，薄薄的皮肉紧紧贴着指骨，根根分明，好看极了，可在长辈眼里看到的却是这人太瘦，皇太后也是这么看的，给她吃了好些补品，好不容易养得胖一点，这两遭走来全没了。

她还是没什么精神，戴岳没走搁那坐着瞧她，见她拍了拍王妃握着她的手宽慰了几句，达赖王妃是真的疼她，从小是她伺候着，养到了六岁跟先皇回了中原，再见到她时已经十三四岁了，都能骑马了。

皇太后把她养得极好，那天先皇回塞北，她在人群里远远的瞧见了，她的小姑娘已经长大了，穿着大红袍，身边跟着浩浩荡荡的漂亮侍女，当时她就放心了。

围着的人实在太多，她被挤到人群后，想罢了日后找机会再跟她说说话，在她想走时，顾长安驾马直直朝她过来，那一刻她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只知道心跳得特别快，她看见顾长安从马上低下头扯着灿烂的笑，听她不缓不慢地叫她，“姆妈。”

当时她就落了泪。

那时她还是个妃子，不愁吃穿，因为她是顾长安的姆妈，后来她有了儿子，几个部落间的明争暗斗让她这个没有家族依靠的人十分难过，当时达赖王就三个儿子，后面鲁达做错了事，达赖王十分惶恐，想要和解。

他死了儿子，但是他不敢提，是顾长安提条件让她做王妃，达赖王才喘过来一口气，有些人，你说原谅他不会放心，你只有提了条件让他感觉这是交换，他才心安，达赖王是这样，琉尚书也是这样。

再后来达赖王年纪大了，她的位置坐得稳了，如今再见顾长安，好不感慨，可以说她前半生如泥土，别人不会多瞅她一眼，后半生的荣耀全是顾长安给的。

她带来了好些补品，全是草原的宝贝，甚至还拉来了几只奶牛，现栓在府门口，她拉过顾长安的手仔细瞅她那指甲，一个半月牙也没看，就说：“多喝点牛奶，您怎么这么让人不放心。”

顾长安笑着一一应承了下来，戴岳瞅着稀奇，这么久除了跟皇太后说话还是第一次见她笑，也不再是那种皮笑肉不笑，很开心的笑，就是没精神。

达赖王妃左瞅瞅，右看看，问：“元旦呢？怎么没见这姑娘。”

元旦是顾长安的贴身大丫头，一直跟在她身边，顾长安第二次回塞北时还跟在她身边，她那时说要给她寻个草原儿郎她还羞红了脸跑了。

顾长安垂下头，瞅着那被子上绣的牡丹花，低声说：“没了。”

达赖王妃一愣，七巧赶忙说早饭好了，王妃一起吃点吧。

达赖王妃瞅着顾长安垂下的嘴角，明白自己问错了话，赶紧说一起吃点。

顾长安安慰的握了握她手，说：“你不要在意，人都会有离别的。”

达赖王妃知道她在安慰她，她张嘴想问，那您难过吗？终是没有问出来。

顾长安被七巧扶着下了地要去洗漱，戴岳上前抱起她往洗漱室走，她看着院外景致，看那来来往往的侍从，看燕子盘旋、斜檐高楼，拐进洗漱室的瞬间，她把头悄悄埋在了戴岳脖子上，她难过，难过得要命，戴岳只觉得脖子上一片温热，他僵硬地拍了拍她的背，僵硬地哄道：“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