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的，晋阳王颓然放开她，像是受到极大惊骇似的，步履踉跄地后退着，身子摇摇欲倒，勉力站稳，微微抬首，看着满殿辉华，面目悲怆：&ldo;花飘飘……花飘飘……怪不得……怪不得……&rdo;

凌云伸臂扶住晋阳王欲倾的身子，面色不自觉地凝重：&ldo;父亲，你怎么了？你认识媚儿的娘吗？&rdo;

花媚儿只是呆呆地站着，双颊苍白无色，竟比玉案上的象牙玉筷还要白皙，双眸渐渐明澈，却又像是冬日雪地恍恍茫然。

晋阳王似乎想起了什么，眼中凝聚起兴奋的目光，紧急地问道：&ldo;你后颈上是不是有一颗红痣？&rdo;

又一声响雷狠狠地砸下来，声势浩大，仿佛要弑天灭地、摧毁世间万物一般。

狂风裹挟着疾雨飞泄而下，笼罩了整个天地，溅地的声响响彻心坎，令人无所遁形。

花媚儿深深一愣，却又是明了的神色，咬牙轻轻颔首；这个瞬间，清泪飞落，双眸迷蒙，一如殿外万千银线飘洒。

心口一阵急促的咯噔，我猛然想起，花媚儿是花飘飘独自带大的，莫非，花媚儿与晋阳王……再也不敢深想下去……

凌云骤然抓住晋阳王的衣袖，双眼瞪起，语声克制不住地发颤：&ldo;父亲，你怎会知道媚儿的后颈上有一颗红痣？&rdo;

晋阳王却仿佛听不见凌云的质问，只是望着花媚儿，声音异常平静，平静之中是竭力克制着的激流暗涌：&ldo;你娘呢？在哪里？她还好吗？我对不起她……&rdo;

&ldo;我娘……多年前就过世了……&rdo;花媚儿无声哽咽，凄楚的语调令人怆然。

晋阳王闭上眼睛，怅然若失，恍然如梦，再睁眼时，一滴浊泪悄然滑落，顺着脸上细密的沟壑蜿蜒而下：&ldo;过世了……想不到十八年前的那一面，竟是生死之别……&rdo;

凌云惶惑地看着两人令人不解的言语，虚弱地揪住花媚儿的衣袖，双唇轻颤：&ldo;究竟怎么回事？告诉我！

媚儿，告诉我怎么回事……&rdo;

花媚儿怔怔地望着他，脸如白玉凝泪、如梨花带雨，眉眼深深地揪着，无言地诉说着什么……

&ldo;告诉我！

&rdo;凌云蓦然大吼，高亢而悲沉的吼声与响雷同时轰下，惊彻所有人的心胆，直要炸裂金煌大殿。

晋阳王看着行将崩溃的儿子，歉意深深、欲言又止，终于狠下口气：&ldo;云儿……她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

&rdo;

&ldo;不‐‐不‐‐&rdo;凌云凄厉地嘶叫，一声声的渐次低迷、哀伤，一如远方的野狼悲怆而凄凉的呜咽声声。

霸天阙眼儿媚（8）

花媚儿震惊地看着晋阳王，眸光惊散、四处零落‐‐或许她已然猜到会是这个结局，只是不敢确定而已。

&ldo;不，不是的……&rdo;凌云喃喃自语，兀自激烈地摇首，突然，他紧紧抓住晋阳王的手臂，手背上蓝筋绷得紧紧的，声色俱厉：&ldo;父亲，你骗我的，是不是？告诉我，你是骗我的……&rdo;

花媚儿泪眼凄迷，脸容楚楚：&ldo;凌云，是真的，王爷没有骗你……&rdo;

凌云步步后退，单手捂着前额，英毅的眼眸涨满水流，晶亮的泪水顷刻落下，音色凄惶：&ldo;我不相信……不相信……你们一起骗我……&rdo;他退至丝锦帷幔旁，狠狠抓住帷幔、深深埋首于丝锦之中，仿佛一个孤苦无依的小孩寻求一个庇护之所。

花媚儿走至他身旁，柔声安慰：&ldo;你不要这样，冷静一下，好不好？&rdo;

凌云骤然拥住花媚儿，死死地抱着，埋首于她柔丝披散的侧颈：&ldo;媚儿，你跟我说，这一切都是假的……我们离开这儿，媚儿，谁也不能分开我们……&rdo;

花媚儿任他抱着，孱弱的身子无力支撑似的：&ldo;我们是兄妹，天理不容！

&rdo;

&ldo;连你也在骗我！

&rdo;凌云猛然推开她，眼中烈火燃烧、却是那般无助地望着心爱的女子，英俊的脸容已然支离破碎，冷寂的神色瞬间崩溃决堤，&ldo;我恨你们！

&rdo;尖叫一声，凌云转身打开扇门、冲进滂沱雨幕，一眨眼消失于红墙、银雨、夜色之中……

檐外雨势壮观，劲风裹挟着冷雨直闯大殿，卷掠起丝锦帷幔猎猎飘卷，冷冷的水气洪水一般涌进来，惊醒了所有人呆愣的神智。

花媚儿风一般冲进万千雨柱，飞掠而起的素罗白裾仿如一片莹白的雪花、融化于委地的那一刻。

晋阳王面如死灰，颓丧地跌坐在金砖上，双手捂首，只余一片寂然无波的灰烬。

我闭了眼睛，心底凄然，朝呆立的宫娥命令道：&ldo;还不扶着王爷回宫歇息？&rdo;

话落，我冒雨匆匆赶去，希望能跟上他们……

银白的闪电直晃晃的划过，风雨中的灰檐红墙碧阑干闪现出瞬间的阴白与森厉；风雨裹身，阿缎跟着我赶至蔚茗湖，远远的，一行石榴狂乱地飞舞，殷红零落，满地落花，仿佛一簇簇的鲜血，触目惊心而怆然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