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深处有一张床，与其余极尽雕琢之能事的器皿陈设相较，这张床分外朴素，以经无端的眼光甚至看出它材质普通，价钱连无梁殿一扇窗扉都比不上。

在这张床上静静卧着一具尸体，双手交叠于胸前，冠服整整齐齐，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就是那位荒唐无道，刚愎自负的人皇万无殇。

雪霄弋负手站在万无殇的尸首前，头也不回道：&ldo;经无端，上前。

&rdo;

经无端忙应了一声，忍着恶心走上前。

&ldo;可看得懂？&rdo;

雪霄弋递给他一张绢，上面写满人族文字。

经无端匆匆略了几行道：&ldo;陛下，这是人皇的罪己诏。

&rdo;

&ldo;他把人族兵败如山倒的错误都归咎到自己身上？&rdo;

&ldo;确切来讲，是归到他自己道德修养不够的原因上，可是我不明白，明明是人族千百年偏安一隅不思进取，几代人皇贪图享乐不识民苦，再加上东陆动荡天灾频频，所有这些，根本就不是君王德行完备能解决的，更不是他杀这么多人陪葬的理由……&rdo;

经无端深呼吸了一下平复情绪，低头道：&ldo;我忘形了，请陛下恕罪。

&rdo;

&ldo;我们是羽族不是人族，忘形就忘形，何来恕罪？你还小，别学你爹他们那套。

&rdo;

经无端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ldo;我一直看不透人族。

&rdo;雪霄弋缓缓道，&ldo;说他们野蛮，他们却连贩夫走卒都识字断文，说他们文明，他们却能易子而食毫不手软。

这片土地，中州宛州，世代居住在此的人族曾经制造出最精美的器皿，发明出最繁复的礼仪，他们的智者曾用最晦涩的文字撰写最深奥的典籍，他们的工匠曾打造媲美河络的武器，他们的英雄曾率领令蛮族都闻风丧胆的铁骑横扫东陆。

可他们的子孙，却只会将这些最优秀的东西记录完备后封卷入档。

整个皇朝从君王到臣下全是聪明人，可这么多聪明人，却宁愿将毕生精力用于权力斡旋，忙着编造罪名铲除异己，然后再用措辞优美的文章掩盖一己之私。

就像这封罪己诏一样。

&rdo;

羽皇手一挥，经无端手里的纸突然被点燃，顷刻间烧成一团。

雪霄弋淡淡地道：&ldo;无能者恒无能，说再多也是废话。

&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