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小冰手中赶紧的擦着，只求赶快擦完，食品柜里的花瓶被她上次摔碎了，现在已经换了个小的，小冰小心翼翼地拿起来，生怕再摔了，把花瓶轻轻地放在地上，她弯腰用手从水盆中拧起抹布，爸爸拎着一袋鸡食从客厅里来来往往，板着脸，戚小冰不由更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戚小冰快擦完时，爸爸已喂完鸡，从院子里进来，他扫了一眼客厅的茶几，用手指擦了一下茶几缝，戚小冰马上听到了父亲的责问“你这是擦的什么？！”

爸爸责问道。

戚小冰心里一震，她还正在擦电视柜，茶几刚刚擦完，她知道爸爸向来严谨，茶几的装饰雕纹里的灰尘都是要擦得十分干净，她小心翼翼地擦过了两遍，但没想到有些角落她还是没有注意到，爸爸出来一看，就看出她的遗漏。

果然父亲严厉的声音立刻充斥了整个屋子，“我平时怎么说你的，做事要认真仔细，不要马马虎虎，擦个桌子这样的小事都做不好，本来从来不做，做一点事，不是摔碎花瓶就是仍然是灰，你还不如不做！

学习上也马马虎虎，得过且过，现在已经是高二，明年这个时候就是高三，看你怎么高考！”

说着爸爸走进厨房，门被“啪——”

地一声很响地带上，门内又响起爸爸的不耐烦的声音：“叫不剁菜，一个个都不听，剁那么多，鸡子怎么一下吃得完，这么大年纪这么冷的天，还跑那么远拣菜买菜……”

说到后来，完全变成他的自言自语，接着戚小冰听到小阳台内爸爸沉重的叹了一声长气……戚小冰不由低着头，手中机械地来回擦着，父亲的叹息就象一计重锤敲打在她的心上，她的心里顿时乱糟糟的，很久她才意识到电视柜已被擦的清亮可映进她的人脸，她看到自己极其失落的脸庞和灰暗的表情，她心中一片沮丧和茫然，她耳边又听见爸爸从厨房里走出来的声音，她赶紧又将茶几缝隙都擦了一遍，连忙倒了盆子的水，清了抹布，爸爸已穿过客厅到院子里去，奶奶驼着背拎着一个装过菜叶子的空篮进了小阳台，周围都静静的，不再有任何动静……

又是数学晚自习，又是一场数学周考，数学老师有事没来，只是让数学委员领了卷子发下来。

教室里日光灯澄亮无比，教室里很安静，周围是一片笔尖的唰唰声音，戚小冰一只手撑着头，盯着卷子上的密密麻麻的题目，但看着看着头顶上的日光灯似乎变暗了，暗的她盯题目的眼睛发花，又似乎很灿烂，灿烂得她更是头晕眼花。

她的头恨不能埋进卷子里，可她的耳畔还是充斥着嘈杂着笔尖唰唰声，她面前的一个个“函数”

题目长长短短的如狞笑的魔鬼不停在她眼前变幻着笑脸，而她脑海里又时时闪过爷爷的苍老，奶奶的劳累，爸爸的愤怒还有那重重的叹息，爷爷天不亮就去打河草，还吃力地拉着板车去卖花的情景，奶奶白发苍苍地在灶台前烧火煮饭，爸爸破旧的衬衣总是穿在里面，特别是爸爸时常对她又厌烦而又表现出的无奈……爸爸吼她后，爷爷奶奶脸上那悲哀的神情纷沓眼前，她下意识地抬了下头，竟不自禁地往后望了一下，全班所有的人都在埋在自己的长长的书架后急急的唰唰做着卷子，后面成排成排的书架，前后都是一排一排整齐的书的城墙，城墙后面都是一个个伏案疾书的脑袋。

她又重新吸了一口气，然后低下头，又重新做起来，可一时又觉得有千万种思绪在扰乱着她，父亲那怒气冲冲的神情又出现她的眼前打乱了她刚刚稳定下来的心绪，瞬间，她心中徒然又是一阵莫名的烦乱，她霎那间几乎要站起来走出去，走出这个教室，走出这个校园，走到哪里去？她也不知道，可是她却知道自己再也不想看到这些书，这些灯光，这些文字，这些透着狡诈笑容的数字，她只想去一个无人的街上，夜黑沉沉的，只她一个人，走在无人的街上，一个孤单单的往前走，没有目的的走，天上没有星光，没有月亮，周围暗暗的，到处只有绵绵散散的夜雾在静幽幽的笼罩着，没有一个人，任她走。

任她笑，任她哭，任她永远走下去，也任她喜欢，任她厌倦，无人打扰的世界……——那是多么令她向往的一个无人世界啊！

…….她的貌似恬静的外表此时的心头却似静静的燃烧着一盆火，那盆火已在熊熊燃烧如同一座冰山下的爆发的火山熔浆，她的低着的脸颊被这无声无息的火焰烧红，她的手紧紧的握着笔，她的头低着，她的身边是一片笔尖唰唰声，可她却想愤而离去，坦坦荡荡离去，她甚至想撕掉手中的卷子，跑回去大声对父亲说：“我不想读书了！

你要我读我也不想读了，我这么笨，怎么读也是没用的！”

…….可她的眼中瞬间又闪过父亲那无比严厉的眼神，她的无名的气焰一下子就象被一根细针扎破的气球，她的坐在那儿无形中挺直的背又一下子蔫下去……

“小冰，我的做完了，你有哪道题做不出来？”

同桌的话突然惊醒了她，她仍然是一只手在撑着脑袋，同桌看见她摇摇头，同桌便长长的伸出她的细胳膊细腿，伸了个惬意的动作，长叹一声：“哎呀——最后一题好难呀！

幸亏我不是读理科呀，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度过的。

唉，真是烧脑呀！”

已是十二月的隆冬傍晚了，窗外的天色就已经暗下来，教室的门外一地的狂风呼啸，卷起地上的败草枯枝到处飞扬。

下午放学有一会儿了，戚小冰无聊地翻了一下摆在面前的书，有的住读生手捧着饭盒连跑带蹦地跑进教室，嘴里还在不住地叫着：“好冷，好冷，排了好长的队才打到饭。”

戚小冰独自站起来，走出教室。

天色阴暗寒冷，吹得行人的围巾散开都飘起来，路人行人呼出一团团白汽，寒冷的风不住的刮着，似乎要把这个荒凉的世界冻结成一个冰冷的固体，刮动着路边光秃秃的树枝一阵阵乱颤，她一个人走在凛冽寒风里，夜色朦胧里行人都缩头缩脑的急走，路上已经亮起了路灯，更衬得天的灰暗，风吹散了她的围巾，她的手又笨拙地系了一下，即使是戴着厚厚的棉手套，她的手也冻得又青又紫，她的脚被冻得只是机械地朝家里走着，她吸了一口气——好冷呀，她的脚步不由加快了，她盼望快点回到家，有奶奶暖烘烘的烘炉可以烤一下，还有奶奶做的热腾腾的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