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末的一个夏秋时分，在河北的吴桥，人们会见到在一个有一行十五人的旅游团里面，其中有两个衣着光鲜的人物，他们就是即将在某规划学院离任的董亮校长和小他十八岁的新婚不足一年的夫人。

这一行人尾随着导游，走街串巷地看着这儿遍布的家庭化杂耍表演。

在一个仿宋代模样的大院落门前，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上百号的人群。

不知是导游自己的好奇，还是游客里面就有好事的。

总之，人们让开了一条路，像是对待外宾一样，把这一行十五人的旅行团，让到了圈子的里面。

谁也说不清这院子里面拍的究竟是电影还是电视剧，但董亮的注意力，很快被不远处一位指手画脚的中年女士吸引了过去。

董亮又向前挤了挤，朝着前面阻拦人群的一个五大三粗的男胖子，轻声地问了一句：“请问下，那位女同志是不是姓刘啊？”

那个男胖子一脸的横肉，可能瞥见董亮一身名牌服饰和不俗气质，像是很不情愿，但还是冒出来了一声：“嗯哪！”

董亮没等男胖子的声音落地，便冲着那位女士，声音不高不低，但却十分亲切地喊了一声：“小四。”

那女士下意识地转过头来，盯了董亮好一会儿，惊讶地说出：“哎呀！

董叔。”

周围的人们，这会儿眼睛都全神贯注地盯着圈子里面那一脸白色粉末子的女明星身上。

不过，导演颇为突兀惊讶样的动静，还是吸引过来无数疑惑的目光。

男胖子一只手挡住董亮前面的几个人，另一只手作出让董亮进去的动作。

刘导演的手，这时候已经伸到了董亮的左手里，语调热情地说道：“啊呀，差一点就认不出你来了……”

在吴桥吃午饭时，十五个人的旅行团中任何人通过餐厅的门窗，还能看到那个仿宋建筑门前依然围着一大圈子人，好像和原先一样，一个也没有少。

然而，此刻的董亮校长，确实没有一点再要去和刘导演叙旧的意思了。

在相隔了近二十年之后，彼此就站在那个圈子里面，在众目睽睽之下，扯谈了不足十五分钟的话语，沟通的却是某些人一生一世的信息。

刘文杰，董亮的刘叔，患肝癌逝世也将近十年了。

宗晓梅，刘导演的艺术启蒙老师，脑溢血病故，还没出一年加半载。

君君，刘导演一时还没有弄清楚应该称呼“侄女”

还是“妹妹”

之际，但却知道了，她在美国已经是孩子的母亲了。

董亮没有说出自己还曾经有一个痴呆的儿子，死于肺炎也不过半年多点；董校长也没说，她女儿君君为何中学没毕业，就去了美国的原因；他更没说，自己的新婚夫人就在圈子外面，当他和“小四”

俩人谈话之际，董亮甚至都没有回头去望一眼新媳妇那张困惑不解、遍布狐疑的脸色和眼神。

但是，话到最后，董亮十分诚恳且意味深长地交待给刘叔家的小四：

“见到你妈妈，代我问好。

你们要回老家时，一定给我打个电话，我们在老家聚聚。”

（全文完。

2004年元月草。

2014年3月整。

2015年元月再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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